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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季巧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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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飯是粥和面食,小菜很清淡,可能沈坤洪囑咐過李嬸,所以做得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。

吃過飯,我在小洋房裏四處的閑看,這裏有季巧巧曾經生活過的痕跡,我摸著一桌一椅,仿佛能透過它們,看見我媽。

李嬸在廚房洗碗,我倚靠著門框問她,“李嬸,我媽的房間是哪個?”

她關掉水龍頭,啊?了一聲,我又重覆問了一遍,李嬸才回答道:“樓上右手邊的第三間,那間房的光線很好。”

我道謝後,走出廚房,高先生接了一通電話,他在我額頭吻了一下,“我有個重要的飯局要去,你在這裏好好休息,我盡量早些回來。”

我微微點頭,“嗯,路上小心,你不用趕著回來,說不定你回來了,我已經睡著了。”

“這麽善解人意?”他的眼角彎了彎,難得露出的笑容讓人感到眩暈,他叮囑道:“別忘了吃藥。”

我目送他的背影離去,他在石子小路上走著,又轉頭揮了揮手示意我進屋,我看了一會兒才看清,他說,風大,冷。

他高挑欣長的影子越走越遠,直至消失不見,我才進來關了門。

我扶著樓梯上去,第三間房的門緊閉著,我有些不敢推開它,半晌,我才擰開了手柄,門縫漸漸的變大,裏面漆黑一片,我四處摸索著打開燈。

當燈光亮起,我看清了房間的模樣,裏面很大很寬敞,所有的一切幹凈整潔,被子和床單是淺黃色的,我走進去,張望著季巧巧曾經住過的地方,房間的格調略帶古典風格,淡雅如她。

我打開衣櫃,裏面有很多名貴的衣服,我在第二層發現了一個木箱子,箱子有些舊,我將它拉出來打開,裏面全是她自做的旗袍,疊放的很整齊,最上面有一本日記,我拿起日記後,看見下面壓了一張字條:給長大後的阿愔,可惜,我看不見她穿,也許她也發現不了這個箱子。

我的鼻頭很酸,我低語道:“媽...我看見了...我找到了。”

我放下日記,先展開那些漂亮的旗袍看了又看,上面的花紋繡的十分細致,季巧巧的刺繡一直很精巧,旗袍有的清凈淡雅,有的富有詩情畫意,期中蘊含的深深淺淺,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穿越了歲月,融進了綢緞裏的母愛,針是愛,線是淚,看得我痛心。

我坐在地上,觀摩手裏的日記,它的外面是深棕色的牛皮,質感親切,韌性很好。日記本上有鎖,我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,最後我用了自己的生日,竟把它給打開了。

我顫抖著手翻開日記本看,上面記錄了她每天的心情,也記錄了她癌癥的痛苦,我看一頁,眼淚就掉滿了一頁,她每一章的最後面都會加一句,好想我的小阿愔。

季巧巧說,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好一個母親和女兒,但是她最怕我哭,也最怕父母難過,她不想在虛弱痛苦的時候,看著小阿愔哭,卻只能說著蒼白的語言,在病床上無能為力,她更怕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時,不能為小公主擦眼淚。

她怕的有很多很多,她未婚先孕給父母帶來了那麽多的恥辱,都是她的錯,所以她不想再帶給年邁的他們,任何不好的事,索性再也不回去,讓彼此淡忘來得好,她一早就查出了癌癥,拖了那麽幾年,連父母的喪事也錯過了,她悔恨痛苦,並患了抑郁癥。

我在日記後面幾頁看到的,全都是寫滿我名字的鬼畫符。

她在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,她也擔憂溫名那個老實人會傷心。她一度寫下虧欠溫名的慚愧話,她說,她會用下輩子彌補溫名。

我幾乎泣不成聲,哭得傷心欲絕,悲慟彌漫了我,仿佛要將我淹的窒息,我抱著筆記本哭啊哭,哭得沒了力氣,我才胡亂的爬上床裹著被子將就睡。

夢裏,我夢見江南水鄉的小巷,一個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坐在小凳子上刺繡,她溫婉賢淑,一笑起來便能驚艷時光,小姑娘拿著糖葫蘆奔向她,她的遠山黛眉似顰非顰,她警告小女孩,不要弄臟了她的衣服。

“哼!季巧巧愛衣服,勝過阿愔!”小姑娘轉身跑得不見蹤影,她在弄堂裏和小夥伴們玩捉迷藏,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如珠。

白旗袍女人在下午找到了小姑娘,她們一大一小牽著手往回家的方向走,女人淺笑道:“阿愔,你今兒遲了回家,季哥兒會吃光你的螃蟹。”

小姑娘鼻孔朝天道:“他敢!回頭,我告訴舅舅去!”

白旗袍女人掩嘴咯咯的笑,她拉著小姑娘的手,在小路上唱著吳儂軟語的小曲,“我有一段情呀,唱畀拉諸公聽,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,讓我來,唱一只秦淮景呀,細細那個到到末唱畀拉諸公聽...。”

她的身姿裊裊娜娜,娉婷婀娜,靜若止水,動若楊柳,不知何時她手中多了一把油傘,高跟鞋敲打在濕潤的青石地上,伴隨著吳儂語的小調,是那麽的有節奏,軟綿的曲子從她紅唇中飄出,讓人的骨頭都酥了,東方女人的嫵媚風情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。

周圍的景致漸漸褪去,那個稚嫩的小家夥也不見了,季巧巧打著那把油傘滄桑轉身,她挽著高高的發髻,頭上戴著一支簡單的木簪,她的容貌是那麽的淒美,旗袍上的小雛菊精致恬淡,她左手打著油傘,右手拿著黃玫瑰,季巧巧從深深的江南雨巷裏走近這個房間裏,她舉手投足一步一走,有著無窮的典雅魅力。

她此刻就像六七十年代裏走出來的女人,她緩緩的走著,像極了老電影裏的畫面,高跟鞋的聲音,秦淮景的小調交雜在一起,傳進我的耳朵裏,我的身體一動不能動,我就那麽癡癡的看著她,我的眼淚啪塔啪塔的掉著,季巧巧轉著手裏的油傘,她伸了伸拿著黃玫瑰的那只纖纖玉手,她想幫我擦眼淚,卻走不過來。

她的聲音朦朦朧朧,像溪水一樣的悅耳,“十年了,小阿愔長大了,我等到你來渡我了,別恨媽媽......別恨媽媽.....。”

我拼命的想要動身體,拼命的想要說話,我想要告訴她,我不恨她,我心疼她,可是我的胸口上仿佛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般,迫使我貼在床上,一動不能動,我急切的看著她,眼淚幾乎擋住了我的視線,我用力擠幹眼淚,視線才清晰起來。

季巧巧笑魘如花的唱著秦淮景,歌聲鉆進了我的耳朵深處,清晰的像是她在我耳邊唱歌一樣,“我有一段情呀,唱畀拉諸公聽,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,讓我來唱一只秦淮景呀,細細那個到到末唱畀拉諸公聽...。”

她邊唱邊退,旗袍裙擺的開叉處若隱若現,那無法言說的性感韻味,頹廢寂寞,昏黃的燈光越來越暗,她每笑一笑,都讓我覺得心疼,季巧巧的背影蒼涼蕭瑟,她的經典與美麗在轉身的那一刻永久定格了。

旗袍、油傘、黃玫瑰和季巧巧破碎成了一縷縷的碎片,她隨風而散,化作了一縷白煙,我終於能動了,我拼命的跑過去想要抓住她,我哭喊著媽媽,媽媽。

我一頭撞在了什麽東西上,視線漸漸清晰,高先生赤膊站在我面前,我左右四處看著,這裏是我媽的房間沒錯,剛剛的一切都那麽的真實,好像她真的來過,我寧願相信她來過。

高先生微涼的指尖在我臉上撫動,他幫我擦著眼淚,語氣憐惜道:“阿愔,你夢魘又夢游,差點撞到墻上去,我叫不醒你,只好擋在你面前了。”

我低低的抽泣,我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,“阿飛...我媽來看我了,她穿著白色的旗袍,好漂亮好美,她還唱了秦淮景給我聽。”

高先生撫著我的後腦勺,“我知道,你剛剛唱了一首秦淮景,有些...。”

我仰起臉,替他回答了,“有些滲人?”我又納悶道:“我不會唱秦淮景,也不會說吳儂軟語...秦淮景是我媽愛唱的。”

高先生淡淡一笑,他把我抱到床上去,“可能阿姨真的來過吧,不過,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你剛剛唱歌很可能是大腦深處喚醒童年的記憶,然後就唱出來了。”

我固執道:“我媽來過,就是我媽來過。”

高先生用被子裹緊了我,他遷就道:“好好,你說來過就來過,今天怎麽還夢游了?回家後我帶你去醫院看看,睡眠障礙說小不小,說大不大。”

昨晚被我翻亂的箱子已經整潔的躺在了地上,應該是高先生整理的。外面的天色才剛亮的樣子,我嗯了一聲,在高先生臂彎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繼續睡,他輕輕哼著歌似乎在哄我睡覺,我往他嘴上偷親了一口,又把頭縮了回來。

高先生的手不老實的游走起來,他翻身上來壓住我,這是季巧巧的房間,我不想做這種事,我抗拒的抵著他,“別。”

他深邃的目光註視著我,他俯頭吻住我的唇,鼻音裏發出輕輕的聲音,“嗯?”

我偏頭躲閃,他的吻落到了我的脖子上,他的吻熾熱起來,我顰眉道:“這是我媽的房間,我不要...。”

高先生莞爾一笑,他躺到了我身側,他的擎天柱硬硬的,抵在我腰側,他的氣息乎在我臉龐,“去另個房間。”

言罷,高先生將我橫抱起來,我的臉微紅,回到昨天的那個房間後,高先生與我一陣蜂狂蝶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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